CB向达克斯上校&弹簧手,本质佣兵单人向,OOC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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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校从没有想过会在时刻会有危险的候战区看到一个小孩子。


  已是午夜,在一片漆黑里,在严阵以待、几乎随时要把神经绷断的气氛中,在战场上随意走动和在冰冷的枪口前试探火药的温度没什么区别。守兵已经近乎精神崩溃,哪怕是风掀起枯枝时发出清脆的响动都要逼得侦察兵瞪大双眼,在板机之间颤抖着食指,拼命地在冷静与癫狂间挣扎。


  战壕里没有任何光亮。月亮没有,星星也没有,唯一的一丝星点是煮了半锅茶的废柴上残余的黄昏。但上校相信他没有看错———那个人,那个濒死的人,被不知何来的光映亮了半个身子。所以在上校在阴暗之中捕捉到那个隐隐晃动的人影时,他相信他身旁的那位优秀侦察兵已经用他枪上的倍镜找到了那个人的眉心。

  或是太阳穴,他提醒着自己同样迟钝的意识。或是心脏。


  光亮很细微,倒也足矣让两个人看出来他是个只有十几岁的孩子。但身旁的侦察兵仍没有一丝犹豫,溢满血丝的黑色眼睛直勾勾地穿过令人窒息的几百英尺。无论哪里没有任何属于人的生气。


  “天杀的狗崽种。”

  

  上校听到他嚼着嘴里已经稀碎的牙齿———他说那是前些晚间突然的袭扰时被子弹崩的。虽然上校没有亲眼看到,但据他所说,坚硬的小东西在他的侧颌穿了个洞,然后突破了他的牙关。侦察兵今早还得意地向其他人炫耀,说他用舌头尝到了飞行中子弹的味道。上校几乎都能够听到他嘴里创口上新生的血肉在他的动作下再次破裂:

  

  “下地狱去吧,混蛋。”


  上校只是淡淡地勾了勾唇角,没有选择阻止,他的淡蓝色眼睛里也同样全是冷漠,像是被硝烟笼上一层阴翳。他知道,“对他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这句荒诞的话在这个地方需要被彻底贯彻。


  上校静静地听着他身旁那支枪身里弹壳与弹壳间的滚擦,细微的金属声让他有些头皮发麻。他静静地看着那个小孩的身影离他们越来越近。


  上校原本并不着急的。他知道,如果想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侦察兵需要精准地一枪毙命,短促有力的枪声往往要比长久而折磨的呻吟要好得多。但侦察兵似乎很疲惫,这或许让他的反应速度也变得缓慢了。于是很久过去了———其实并没有很久,可能只是半分钟而已。总之侦察兵迟迟都没有开枪。

  现在那个孩子离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了,已经近到上校可以看到小孩身侧别着的一个瓶子。光就是从那里面来的,还在悉悉索索地晃动着。


  这时上校被打亮的瞳孔蓦地缩紧。

  他觉得他好像知道那是什么。


  “等等。”

  他下意识地一把握住了在心跳末梢上喘息的枪。


  “他妈的…萨贝达,你个该死的混蛋……”

  上校不出意料地听到了旁边那个人粗声的怒骂,却迟迟仍没能从那小瓶子星星上移开目光,翻滚着涌上大脑的滚烫血液让他有些晕。他抿抿嘴唇,接着毫不犹豫地一步迈上壕沟上黑色的土地。


  “萨贝达……!看在上帝的份上,你他妈的还要不要命!”


  上校没理侦察兵的阻止,他握着腰间的刀柄,弓着腰,低伏着迅速向那个小孩逼近。


  小孩似乎也十分警惕,于是停下了继续前进的脚步。上校知道,小孩应当已经看到他了。但两个人似乎都没有选择现在转身离开。上校也只是蹲在那儿,等着那个小孩,熟悉又陌生的小孩慢慢向他一点点凑近。后来小孩先是站在原地站了许久,像是在确认他是个人后,才踉跄地向着上校跑了过来。


  “喂,”

  跑到他面前的小孩有些喘,但仍装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俯视着他,凶凶地问。

  “你干什么来的。”


  “这话应该我问你。”

  上校蹲着,仰头看着小孩和他极像的那双被光映亮的浅蓝眸子,平淡地说。


  “我在找萤火虫。”

  小孩这时把挂在他身侧的瓶子拿了起来,在上校面前自豪似地拍了拍,扬起的下巴像个炫耀军功的士兵。

  “这些可都是我抓的!”


  上校这时把放在刀柄上的手拿下来了。

  “那你跑这里来干什么。”他问。


  “都和你说了,我是来找萤火虫的。”

  小孩有些烦躁地用手指戳了戳上校的脑门,随后抱着双臂不满地撇嘴。

  “我刚刚看到这边有一大群,过来之后怎么就不见了。”


  小孩这时弯下腰来,凑到上校眼前,眯起的眼睛满是古灵精怪的活泼,单纯得就像刚降生的云团。

  “你见到过么?”



  轰。


  上校没能吐出字眼去回复小孩,因为新一轮阻击迅疾又无情地开始了。他已经来不及去想这种不毛之地究竟会不会有萤火虫,只是应激似地咬牙一把把小孩捞起来带了回去,不等小孩抱怨便把他丢在了沟壕里的沙袋上。


  霎时的混乱,多一个人少一个人没人再在乎了。他那时再听不到什么清白的声音,也没心情再去和小孩争辩。他只是狠狠地对小孩说了句什么,就像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一切都不经思索,随后满耳便都是轰鸣、枪响、哨声。它们混作一团,没有音律,没有情感,没有活气,黑夜瞬间被无数的火点亮,烟和土全都被掀起来,他们再次跌入了杳无边界的地狱。


  他只是端着手枪,嘴里叼着军哨,不可控的弹片不断从他的侧颊划过,乱飞的子弹几次擦过他的皮肉,火辣辣的灼烧感从伤口表皮蔓延到血液深处,从四面八方传来震耳欲聋的嘶吼。有了光,所以他看东西轻易了许多———这次他轻易地看到那个被子弹穿了嘴的侦察兵这次被子弹穿了脑颅,像是败叶一般软央央地倒在地上。



  跨越生死的半个世纪,其实只有十几分钟。


  当上校拖着疲惫再回来的时候,他惊讶地发现那个小孩睡过去了。他不知道他是被吓昏过去了,还是他太累了,总之他沉沉地睡着,嘴角垂下颇为孩子气的口水。


  上校看到那个孩子怀里还抱着那瓶萤火虫,里面的小玩意儿似乎也受到不小的惊吓,光点在不大的容器里疯狂跳动。比起枪炮,那光太脆弱了,那是两根手指轻轻合并就能摧毁的光。

  他忽地想起小孩问他的问题。


  ……他当然见到过。

  儿时的上校,十多年前还在故乡的他,像这个小孩一样的,他也曾挚爱萤火虫。他也会和他的同伴幼稚地攀比,在仲夏夜,用小瓶子,把飞舞的星星一点点装进口袋。

  那也是他此刻最无法去触碰的光。


  上校颇为哀痛地眨眨眼,深深地叹了口气。随后他用尽生平的力气把他的外衣以最轻的力道解下来,又虚虚地罩在熟睡的小孩身上。


  尽管没什么损失,他也知道这是不被允许的,他也不该对一个陌生小孩过多关心,因为战场上的情感往往没有好下场,他说不清这个人究竟是否对他有威胁。但他无法对曾经的他残忍,他无法不对曾经的那份情感仁慈。


  因为曾几何时,他也是个小孩子。



  上校知道,这是他第一次见这个小孩,也极大可能是最后一次。虽然他想保护他,但他不属于军队,他没有理由把他带进那种地方。他也不能在这里一直看着这个小孩,大部队已经赶往了一英里外的西北驻军处,尽管他负责殿后,但他也不能在这里呆太久。


  不过留他一个人在这里睡觉,真的不太安全。上校想。睡着的人和死尸没什么区别,任人宰割而不自知,什么都不能做。


  …那就再给你一只烟的功夫,小孩。上校撇了一眼睡梦中的小家伙,默默在心里说。我就再等你一只烟,是醒是睡你自己看着办。


  于是上校坐下来,背靠在木栏上,又探头向四周望了望———他只看到天边有了残破的白色太阳露出来。在确认没有人了之后,他便没了顾忌。听着小孩十分平缓的细鼾声,他合着眼,摸索了两下衣兜,随后在粗糙的木皮上,熟练地划亮了一只皱巴巴的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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